40731W+if甜文。有点沙雕的治愈系甜饼，那种大家排排抱取取暖的if系，我流if线，有时间线魔改和私设。
——起初是这样的，中也收到了一条女子无痛当妈的新闻......
跟大部分人想的不一样，港口黑手党一大干部的公寓并没处于繁华的市中心，也不在什么看着就奢侈低调的知名小区——那是很普通的红砖楼房，不高，和每一栋周边的建筑一样普通。乍一看不起眼，再仔细看看，依然是不起眼。
而没人想到，某个现在在港口黑手党居于高位的少年，这段时间正居住在这里。
夕阳西下，天边是大片大片的蔷薇色，一直延伸到橘红的鲜烈色泽，将天空铺满。霞色撩人，就在一块又一块云堆之中，似乎有个细骨伶仃的身影从中跃下。
前两天刚刚下过雨，连带着晚风都湿乎乎的。来者橘色的发丝仿佛缠绕着细细的雨雾，他把半湿的发丝抬手往后捋了捋，散在脖颈的发尾微微打卷，即便沾染水色也依旧贵气。
青年一脚轻轻踏在走廊边的栏杆上，大衣一个起伏后服帖地落下。就在他翻找口袋里的钥匙时，手机似乎响了一声。打开屏幕一看，不是什么重要消息——一个连头像都是默认图片，一看就是小号的账号给他转了一条新闻。
“惊！女人步入家门，遇到一孩子，称其为母亲，然而女人从未记得自己有过孩子......”
中也轻哧了一声，把手机塞了回去。自从他把某个人拉黑后，就时常会收到某个小号发来的发疯信息，每次都是不同的号，实在是防不胜防。然而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只要一直持无视态度就够了。再说会有哪个母亲不记得自己生过孩子，这也太扯了——
沉重的铁门吱呀一声，缝隙逐渐扩大。
“妈——”
中也瞳孔地震：“......”
中也：“？”
刚刚迈入成年的橘发少年难得露出了错愕表情，上挑到几近薄情的眼型睁圆，仿佛被什么震了震。
就在室内，有一个蹲在门关处的白发少年，约莫十四五岁。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有多离谱，他白皙的脸已然涨红，眼神漂移了片刻，不敢与门口的人对视。然而那双溢彩的眼眸闪了闪，少年轻颤身子，又试探性地来上了一句。
“呃...妈？”
傍晚大概六七点，今天在港口黑手党门口值班的门卫讶然地看见已经下班的中原干部又回来了。因为他此刻黑着脸，那张一贯就表情秉着不善态度的面庞看着越发不好惹，周围的组织成员瑟瑟发抖，就连招呼都不敢打一个，只能快步离开，生怕自己被上司注意到。
保安也是如此——他甚至不敢让这位以能打程度和凶恶程度出名的干部出示证明，直接干脆利落地放了行。然而当中原干部朝他一颔首时，他才注意到对方并非一个人——在他手上，还拎着一个表情几分惊恐混杂着生无可恋的白发少年。
明明体型很是娇小，甚至不和对方差多少，中也还是拎着很轻易。配着他仿佛一米八的气场，简直就像单手提着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鸡崽一样。
——港口黑手党最近人十分少。中也走在走廊上，看着窗外的路灯一盏又一盏亮起，然而楼道里的气息却一日胜过一日的死寂。他就算不刻意去嗅，也能感受到一种铁腥的气息窜到鼻尖，像是保洁工人努力了多天都未能冲刷掉的样子。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恬淡安静地坐在顶楼首领办公室里。
当中也叩响那上好木质的门时，清脆的响声结尾掺杂着“请进”两个字。明明是绵软昳丽的嗓音，却像是什么勾子，一把把人扯入黑暗之中。
一打开门，便是浓厚的熏香气息，夹杂着多日不曾开窗通风的感觉。像是森林的潮湿中混着清甜的薄荷味，越发浓郁，像是开至荼蘼，像是腐烂的沉香，深深沉沉，熏得人几乎要陷入其中，脑子也要变得乱起来。外面的血腥味一下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感受。
坐在正前方的人办公桌上除了一沓文件还摆着西洋棋盘，此刻正在懒洋洋地自己和自己下棋，听见推门而入声连眼皮都没撩起一下。
他肤色苍白到了极致，然而发色又漆黑到极致，纤细的手腕和脖颈都被绷带缠绕着，越发显得少年身形纤薄。那双秀丽的鸢色眼眸也被遮挡住了一只，此刻另外一只在中也流利优雅地行完礼后高高投来一睨，掺杂着好奇，浓密眼睫勾勒出一种清淡又无辜的神态。
“有什么事吗。”太宰治手里还夹着棋子，单手托着侧脸，淡无血色的唇似勾非勾。
除去最要紧的公事的话，中也其实是不想来这个房间的。这里压抑又昏暗，但凡来一次，本来就不美妙的心情还能再低上几分。
然而这次他遇到的这个小孩是个难得的异能者，而且异能还不算弱。中也测试了一下他的体质，如果好好调教的话，甚至可以在港口黑手党都成为能够承担重责的一大战力——面对这颇具威胁的潜力，中也其实考虑过结果对方，然而不管是什么选择，他都不能决定——这件事得报告给太宰治。
太宰治安静地听完他的讲述，未插一点话——这种死气沉沉的态度是中也极少见到的。从头到尾，他甚至不愿意去看一眼太宰治的眼睛——那只鸳眸里毫无光亮，空洞而无神，明明是清透的颜色，却如同深渊一般。
太宰治沉吟了一会儿，道：“一个孤儿罢了，就由你先带着吧。”
中也：“？可是.....”
太宰治：“就这么决定了。”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中也最终还是抿抿唇，回道：“遵命。”
稳坐在那儿的鸦发少年似乎是笑了笑，中也还没有看清，那种表情就闪过了。然后就见他恹恹地揣起手，去问旁边的白发少年。
“知道自己的生日吗。”
对方似乎恍惚了一下：“应该是...五月五日。”
“唔。”太宰治轻应了一声，“你出生在春天，理应有一个春天的名字，就叫你小白好了。”
中也：“...？”
其实唤作中岛敦的少年：“...啊，好。”
待到两个并在一起颇有些别扭的身影离开办公室，原本站在厚重的窗帘旁，存在感几乎为零的黑发少女上前一步帮首领摆齐文件——但即便如此，年轻首领的指尖还是被纸张划烂。宛如溃烂盛开的红花，猩红的液体从缝隙里涌出，红白分明，靡丽异常。
芥川银的眼皮动了动，手脚利落地去翻抽屉里的绷带与酒精。而黑发少年则静在原地，像是陷入了什么深沉的思考，眼睫纤长，剪影纤细冷淡。
银的唇抿成一线，说道：“中也先生本身就是最高干部，同时掌管着宝石等重要产业，想要讨好他的人数不胜数，光是我最近拦下的，就有很多人既送钱又送人......”
太宰治的剪影闻声终于动了。
银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很轻，很淡，像是拢不在手心的薄雾。
“我只知道，在很久以前，我和中也就既是从前，又非从前了。”太宰治淡淡道，然后往棋盘上又动了一子。他眸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单手托着脸时侧脸皱着，这段时间几乎要瘦尽的婴儿肥隐约从指缝里溢出一点。
“真是无聊的人世间。”
他落下子。
“太宰...首领让我带着这个小子，”中也啧了一声，烦躁到几乎揉乱自己的额发，“可是我压根没有带过小孩，一个也没有.....”
也不知道太宰治到底在想什么玩意。他自己都是没爹没妈的，哪里懂这些。
“中也先生如果需要帮助，请随时吩咐我。”秘书抱着文件立在一旁。
“还好，”中也淡然道，“我回去熬夜补了一些书籍资料，现在已经有所了解，就像这样——”
“过来。”橘发少年勾了勾手指，白发少年乖乖走了过来。
“握手。”
“坐。”
“打滚。”
对方直接照做，似乎一点不适都没有。
话毕，中也有所自豪：“还是很成功的嘛。”
秘书：“？？？”
秘书：“中也先生，我觉得您好像看错种类了.....”
“没吧....”中也有所迟疑，“我听说，猫科动物和犬科动物应该是有所通的...？”
秘书：“不，您绝对是搞错了.....”
还有那个新来的小孩——好歹反抗一下啊！！！不要乖乖照做啊！！！！而且他做完之后，居然已经开始吃作为奖励的茶泡饭了，看起来相当适应！！！！
“好了，回来小白，开始今天的学习。”中也揉了揉自己的眉尖，感觉相当头疼，“今天留的数学题是2831+9085，开始算吧。”
中岛敦的眼里闪过一种未被知识污染过的清澈，支支吾吾道：“这题我不是很会.....”
本来这几年越发暴躁的中也耐心道：“先做你会的部分，会多少做多少。”
中岛敦迟疑：“我不知道2831+9085是多少，但是我知道结果和9085+2831一样....”
中也：“为什么？”
敦：“因为这是一个阿贝尔群。”
“？？？？”中也愣了一下，“你小子，有点东西.....”
他之前到底是谁教的啊？？？还没学会走就直接逼对方去跑，揠苗助长都不带这样的吧？？！
或许中也自己没有发现，然而对于他身边的人来说，橘发少年最近确实发生了变化——或许是横插一脚的额外工作没给他再去纠结与陷入淤泥的时间，或是一日又一日地带孩子磨练了原本的脾气，或是原本空白的社交区域有所填补，离着正常生活又进一步....
一步又一步，少年的变化堪称天翻地覆。
他在成为干部前，被沉重的工作压榨了全部精力，除了太宰治外，几乎没有过于熟悉的人——就连太宰治，也是很长一段时间关系不咸不淡了。至于一夜成为干部后，就更不用说了，港口黑手党一夜变了天，中也嘴上不说，继续跟随着改变的脚步，然而他的心没有一刻不在煎熬之中。
他常常会在夜半三更的时候惊醒，感受到冷汗浸透脊背。有轻微的耳鸣在他脑袋里嗡嗡，像是一种谴责，像是一种不平，即便所有人都释怀，都遗忘这些，他也无法原谅自己——当时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种选择，然而对于他来说，或许不管选择哪一步，都是迈入深渊。
他是想杀了中岛敦的——太宰治有时过于不靠谱，或许他能成为对方手里的那把刀，哪怕有时与对方的口头背道而行。然而每当与这个少年接触，中也都恍然间有了一种感受——他们是有相似之处的。
是那种本来该借由阳光生长，却误入黑暗，只能自己跌跌撞撞摸索，肆意横长。这中间掺入了不应该获取的东西，歇斯底里，于是便越发阴郁，越发变成连自己都自厌的模样。
所幸这个少年比他还小，还未定型，还有可以教导的空间——中也决定未来力争一下，争取把对方调入合适的位置。毕竟他现在不适合全然的黑，也不适合全然的白，只适合介于中间的一抹灰。
自从太宰治上位后，港口黑手党便陷入一种血流不止的状态。然而新首领手段毒辣，逼着港口黑手党这重伤的巨人奋力前行，所以所花精力更加巨大——而作为需要干实事的最高干部，中也的事或许并不比首领的少。
每次当他时间急促时，就会把中岛敦送到首领那儿——然而不知道太宰治做了什么，当他去接白发少年时，这小孩已经泪眼汪汪，一双眼睛几乎成了荷包蛋形状。
“我？我也没做什么啊，就是很正常的事，”太宰治正在拧魔方，黑发散在侧脸打下一片阴翳——他似乎在中也面前从来没有干过一点正事，“就是带着他工作，带着他打游戏，带着他审讯敌人，再带着他排排坐分果果，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
中也原本很久没和他说过公事以外的话了，然而听到后还是冷笑一声，指着瑟瑟发抖的小孩：“你自己看一眼，他都成这样了。”
“哎呀，别像个英雄母亲一样嘛。”太宰治闻言冷静地放下了手中的魔方，真去观察起来不远处的小孩，“——你怎么了？”
中也不满：“你换种表情，有本事照照镜子，丧啦吧唧的。”
于是太宰治勾起唇角，热情道：“小白啊小白，你是怎么了？”
敦敦：“......”
“你看，”太宰治扭头看中也，“他不回话。”
中也表情犹疑：“这种事我好像之前查资料时看到过，要不你给他唱首歌哄哄他？”
“......”黑发少年面无表情将头扭回小老虎那儿，凝视对方。
“你♫他♫妈♫到♫底♫怎♫么♫了？”
敦敦：“......”
中也：“？？？”
中也的额角爆起了青筋。
“你♫他♫妈♫到♫底♫会♫不♫会♫哄♫小♫孩？”
横滨的夜晚一向宁静。夜幕将城市笼罩在内，就连原本藏污纳垢的街道都呈现一种别样的美感来。
中原中也解决了一堆杂事，打开家门，看见中岛敦正坐在沙发上抱紧抱枕，欲哭不哭。
“主人死了....”敦说。
“小狗也死了.....”正在看《忠犬八公》小孩语气落寞。
中也：......好吧。这小孩平时看起来淡泊的过分了，就当发泄发泄情绪吧。
他应声，然后把包装了几层，稳稳当当的蛋糕放进了冰箱里。然而还不待关门，眼前就失去了焦距，万物轮廓都变得模糊起来。中也硬撑着将身子立直，指尖冰冷，一种痛感从胃部蔓延到四肢，连带着肌肉都仿佛酸痛起来。
咚。
白发少年刚凑过头，就听见了身体与地板接触的一记重声，脸色瞬间大变，拖鞋都没穿都哒哒哒跑了过去，险些被地上的东西绊倒。
等到中也意识回笼时，正处于一片洁白之中，鼻尖满是消毒水的味道。他恹恹地窝在病床上，眼睛都无力睁开，视野里模模糊糊看到几个身影——除却医生外还有个一个站立优雅的背影，宽大的和服剪裁精美，衬托出女人裸露的脖颈越发纤细可人。
她只有一点脸部轮廓，和橘红色的发髻，无论中也再怎么努力，都看不到正面。
...做梦吗？
“胃穿孔，低血糖，低血压，有点发热，轻微贫血，连带着心率周期不齐....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如果可以的话，建议首领给中原干部放一段时间假，在家调整一下.....”
女人轻轻点头。
——待到太宰治进来时，橘发少年正在看着床头柜发呆。
柜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花束，靠近即可嗅到些许芬芳——真的是十分新鲜，就连花簇中间的露珠都是滚圆清澈惹人怜爱的。
“我刚刚好像做了个梦.....”没注意到来的是一个讨厌的家伙，中也轻轻喃喃。
太宰治嗯了一声，将西装长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那儿，然后坐在病床旁，素白的脸庞十分沉静。
“敦君没有其他人的联系方式，所以动了你的手机，现在正在外面准备和你道歉呢.....还有，你没在联系名单里备注名字，所以他当时把能打的都打了一遍......”
“......”中也把头别了过来，感觉额角隐隐发疼。
“看来不是做梦。”
“不是呢，感谢那个孩子吧，毕竟他什么都不懂，也就什么都敢做。”
“...是该谢谢，”橘发少年把自己额上的冷敷毛巾拿下来随手扔到一边，冷着脸问，“还有你，出来干什么，上赶着被人刺杀吗。”
“是来欣赏中也狼狈模样的，”太宰治感慨道，“毕竟这种情景可不好见，不亲眼看到的话我会遗憾很久的。”
“...我有个问题。”
“问。”
“中岛敦那小孩应该是你派来的吧，”中也说，“是你捡的？但是我之前没见过他。”
太宰治想了想：“怎么说呢，之前是放在某个孤儿院那儿的，那儿的院长可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成年人，如果你在教导方面有什么苦恼的话，就尽情责怪他吧。”
中也把视线移到天花板：“为什么叫他过来。”
“谁知道呢。”
太宰治说。
“大概是想见你们互相依靠，又互相仇恨，互相折磨吧。”
“......”真是栓q，红豆泥会谢。
中也心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暴躁地把刚刚放旁边的毛巾甩到了那人身上。
太宰治走出门时，中岛敦正蹲在门口的走廊那儿，脑袋埋在腿上。看见黑发的少年淡然地将门关上走出，他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太宰治问道。
“您....”中岛敦顿了顿，有些犹豫，“您和中也先生的关系很差吗。”
“嘛，如你所见，不好也不坏。”
“可是中也先生经常说您是个无耻混蛋.....”
“嗯，”太宰治说，“中也说的对。”
敦敦：“......”自从认识两位，他的母语在逐渐变成无语。
其实如果抽离出这件事，就会发现，这番接触无论对中原中也来说，还是对未来必然步入黑手党的中岛敦来说，都是有益处的——尽管敦琢磨不出眼前的人确切的想法，然而这点事情他还是逐渐可以看透的.....
“？”外面有人放起了烟花，五光十色，缤纷多姿。碎光在夜空中到处飞溅，比映照的万家灯火还要吸引人。黑发少年顿时如同一个好奇的孩子般，将身子趴在玻璃窗那儿，静静地看着。
敦没有说话，生怕惊扰了对方。
然而太宰治却率先开口了。
鸢色被火光映亮。他道：“如果跳下去，也能变成烟花就好了。”
白发的孩子瞳孔骤缩，蹲坐在原地不敢吭声。
易碎的，易冷的，却美丽至极的烟花。即便只是出现一瞬，却能将自己散尽成所有亮光的烟花——多么适合眼前的人。
...谁来救救他。敦的心思仍旧是懵懂的，却不知为何浮现了这句话。
他想。中也先生，救救太宰先生。
救救太宰先生。
港口黑手党的风波仍然未定——自太宰治上位后，叛变事件便接连不断地出现。虽然中也一声令下，直接把首领办公室门反锁，防止这位体术中下的首领大人跑外面去一个不慎翘了辫子，然而风险还是无法完全制止。
——当中也听到首领没受到刺杀，但是自己作死，现在已经送进医院的消息时，差点气到骂人。沉默半晌，他还是放下手头的工作，心道过去看看这人还能不能挺下去。
中岛敦一样心生担忧，不自觉地在橘发少年身侧叨叨。
“首领为什么...总是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呢。”敦多多少少有点难过道，“为什么要寻死呢。”
即便他之前经常被关起来，也经常饿肚子，也没有想过去死这件事。后来被送到森先生那里，也被教导过，只有懦弱者才会丝毫没反抗便义无反顾投入死亡怀抱。
“不一样....”中也说，“就像是有的花草，即便有阳光和水分，也会凋零.....”
他说着说着，突然自己愣住了。
——太宰治，正在凋零吗？
“可能每个人，都有能冲破内心防甲的事吧....”
这个话题有点危险了。敦眼神轻轻飘了一下，小心翼翼道。
“中也先生...也？”
“啊，之前想过吧。”中也很坦诚，态度堪称云淡风轻，“本来是想死的，就因为那边那个讨厌鬼。不想再看悲剧，不想再受悲伤。”
森鸥外死亡。尾崎红叶自行离开。原本熟悉的人死的死，散的散。这些都只是发生在一夜之间——可是在这之前明明是好好的，什么都是好好的。
...可能也并不是。
早在几年前，太宰治眼中仅剩的光碎裂的那一刹——这一幕被自己捕捉的那一刹，或许他就已经知道，一切不可能会善终了。之后的日子，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装作什么也不会发生罢了。
“什么悲剧？什么悲伤？”打开的病房里传来一个声音，微微沙哑，却依旧透着多情与轻柔，令无数人心生痴狂，“那我的爱，对你来说也是悲剧和悲伤吗？”
“嗯？中也。”
橘发青年将食指比在唇前，对敦摇了摇头，然后让对方等候在门外，径自关门走了过去。
他走到窗前，人形的影子打在黑发少年单薄的身子上。
“我现在怎么也动不了，如果你想的话，就送我去黄泉吧。”太宰治即便躺在床上，依旧从容无比，但是那双鸳眸里却流光溢彩，与平时全然不同，像是燃起了两团鬼火。
“很简单，也不用异能，就用你这双手掐死我——属于港口黑手党最高干部的手，属于我唯一共生者的手，送我过去。”他艰难地抬起眼皮，看了看橘发少年的手，意有所指。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病恹恹的太宰治反而如同话痨般喃喃自语：“中也你看起来是盛空的阳光，但是也很容易改变，不管怎么反抗都只会随着命运漂泊.....命运啊，倒是怎么去做都会显得滑稽呢。”
中也不言不语，拉开了使室内昏暗无比的窗帘。
此刻已至秋天，秋风凄凉，就连外面几近干枯的枝干也只剩下了一片可怜吧唧的叶子。
太宰治像是打开了话闸，继续喋喋不休：“真是孤零零呢，只剩最后一片叶子了...等到最后一片叶子掉落之时，就是我生命的终结之时......”
中也终于忍无可忍，刷的一下打开窗户，直接把那片叶子狠狠拽了下来。
太宰治宛如截然而止的尖叫鸡：“——？？？”
他眼睛睁得滚圆，一只手指着中原中也仿佛女人骂猫的表情包：“你....咳咳咳咳——”
中也轻轻松松把艰难立起上半身的人按回了床上，冷酷无比地回答道：“智者不入爱河，冤种重蹈覆辙，寡王一路硕博，建设美丽山河。”
太宰治：“......”他感觉好像被嘲讽恋爱脑，而且他有证据。
“别乱想了你，”中也抱臂，“好好养着吧。”
敦敦在橘发少年走后敲开了房门，然后看见黑发少年正卷着被子在地上慢吞吞的蠕动着，急忙上前察看对方情况。然而太宰治毫发无损，只是在笑，笑的肩膀都在颤抖，笑的脑袋崩的一下撞到床角发出清脆一声，呃了一下小声嘀咕了一句，嘴角却依旧没放下来。
“太宰先生....”中岛敦把人扶起，对方终于止住了笑声。
“他啊....”太宰治坐起来，似是酝酿了一下，“一直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呢。”
中原中也之前跟着羊的组织，15岁才被自己拐进港黑。对于命运，他好像有着一种天生的不顺从感，不管是出生，还是成长....
——有这么一个火炬点在黑夜，哪怕是作为胆小鬼的自己，也是有去汲取温暖的权利....对吧？
太宰痊愈后又是活蹦乱跳的一员，开始大刀阔斧地在组织内进行改革，背叛者基本都被他先敲打再审讯，又取一半细细地切做臊子。然而中也发现，他的手段似乎有所收敛，不再像之前那样激进，也没有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感觉了——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被处置掉。于是这段经历被好事者编成报刊，又附上名字——《我太宰治鲨疯的那些年》。
中岛敦深吸一口气，准备走进咖啡店去观察那个黑发的少年——这是太宰治布置的任务。对方看起来苍白病弱，穿着一身灰色的大衣，眉尖是锁紧的，然而眉眼间却是严肃大于阴郁——看起来应该是站在光下的人。敦静静地想。如果不是这种身份和职责，或许他会成为难得和自己有共同话题的同龄人吧。
敦有点遗憾，然而待到时间到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拿着自己的拿铁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的胳膊被拽住了。
原本面无表情的黑发少年认真地看着他，眼神里隐隐透着一种热度。
“我认识你....”他匆匆道。
“你上次，和银走在一起！”芥川龙之介想起妹妹擦肩而过的身影，呼吸有所急促，眼睛也锐利起来。
“是你对吧——中原小白！”
敦：“？”
敦敦听到这个黑历史的名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全错啊！你连姓都没有说对——”
与此同时，太宰治站在某个街头，低头摸着自己的小指指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他穿着沙色的长西装外套，内搭马甲与条纹衬衫，甚至还有一个蓝宝石十字领结，整个人褪去了黑暗而阴柔的氛围，阳光将眼睫映成浅金色，玉白的脸庞看起来温和而多情。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打扮成一幅普通人的样子，除了他自己外，或许无人知道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与外表看起来的淡定不同，太宰治此刻正在脑内风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一抽，根据消息跑到这里来——明明之前不断作梗，此刻却好像一个皈依的善人一般，真是虚伪而令人作呕。
——真令人震撼。或许是什么变了。大概自从上次窝在病床上中也来找自己，大概就有什么已经变了。
如果可以，他甚至难得地想要呜哇一声抱头蹲在地上嗷嗷一番。
然而时机不等人。待到有两个人即将擦肩而过时，太宰治还是及时伸出手挽留了他们。
“等等——”
他指尖出现两张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纸币，神情轻松：“你们有钱掉了哦。”
本来要路过的两人面面相觑。
“保尔，是你掉的吗。”其中一人问道。
另一金发青年则是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冥冥之中受到了什么的感召，有些警惕道：“走吧，这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太宰治可受不了这委屈，眯起眼睛不满道，“怎么看起来不是个好人了，我可是年度感动横滨十大人物之一。”
“可他是感动横滨十大人物之一。”黑发青年扭头对同伴道。
“呵...”对方狭长的眼眸微眯，轻道，“请问是什么好人好事呢。”
太宰治：“我捡到了迷路的泰罗，把他送回家，奥特之母十分感谢我。”
金发青年：“？？？”
黑发青年：“这孩子真是个善良的人啊.....”
“不是？”魏尔伦真是活久见，“你能用心编一下...？”
“那两个人是你带回来的吗？”中也打开办公室门，一把敲在黑发少年面前的桌子上，面色复杂地质问道，“你还能不能管一下，他们两个现在一个说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一个说是我失散多年的嫂子.....”
他一个实验室出来的人，哪来的兄弟，真是离离原上谱。
“嘘。”太宰治正在把新鲜的几枝山茶插进花瓶里，红色的山茶花娇嫩欲滴，瓣瓣妩媚。
他摸了摸花，做作道：“中也吓到我的花了！”
“我在和你说正事。”橘发少年一锤桌子。
“我听着呢。”太宰治将花枝摆好，“不如你在那儿多听会儿，看看魏尔伦怎么说吧。”
中也瞬间起鸡皮疙瘩。一想到刚刚在魏尔伦那儿的样子，他就十分不自在——或许他真的不适合面对这种含着温情的场面，他宁愿一个人上战场。
“我在等你谢我呢。”有一朵花似乎没那么新鲜了，太宰治想了一下，直接咬着花瓣把其咬了下来。他唇色浅的异常，然而唇形优美，将花叼着的样子仿佛盛开了两朵色泽对比分明的花，旖旎到让人头皮发麻。
“谢你什么。”可惜室内的另一位免疫这种攻击。
“现在这种局面安定，不该谢我吗。”太宰治神色端出一种假装少女的天真，然而结合他的脸却没有违和感。他指了指窗外，港口黑手党呈现出一种久违的宁静，仿佛连头顶的天空都澄澈了不少。
“你自己救自己，有什么可谢的。”中也道。说到底，不管他位置再高，也只是港口黑手党的打工人罢了，真正拥有组织的，只有太宰治一个人。
“好吧。”太宰治将红色的山茶花吐在一张手帕上，濡湿的花瓣仍旧是艳丽的色泽。
过了一会儿，他冷不丁道了一声。
“看看现在的样子，说不定我其实愿意和你共赴地狱，哪怕到烈焰里也一起纠缠。”
他们爱的并不浓烈痴缠。哪怕这种爱语算是黑发少年心中最为深刻的一块地方了，他对于这忽然而然的坦诚也态度平淡宛如喝了一杯咖啡。
“是吗。”同样像是喝咖啡的橘发少年听后反应一样平淡，回了一句。
“可惜我不想下地狱，还是和你一块儿在这儿看看小孩，打打架，杀杀人，虚度时光吧。”
毕竟他们现在的生活虽然平静到有一丝无趣，但是相比之前，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遗憾补缺，我意已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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